白癜风在什么医院好 http://pf.39.net/bdfyy 西雁传媒报年第16期总第期 联系电话投稿QQ母亲在,世界就在 文/张亚潇 这几天,我过得艰难而沉重——白天常常走神,晚上辗转难眠。一些恍惚的幻影纷至沓来,好似在梦里。 前些日子,母亲来看我。打电话给我说,她站在一座高速路的桥下,不知道往哪里走。我让她不要动,等着我。我赶过去接她,看不见她的身影。我在人群里来来回回地找,还是不见。妈,你在哪里呀?我打电话问她,她说她在桥头的电线杆旁站着。我终于看见她了,提着一个沉沉的布袋站在那里四处张望,在晚秋的光照中,头发散乱,单薄而瘦小。 她紧紧地跟着我,东张西望,茫然而疑惑。有时,她会停下脚步,专注地看一会儿什么,偶尔,会拣重要的问我几句。对于这座十分钟就能走完的城市,母亲永远那么生疏。她不认识公交站牌,她分不清街道走向,她不会坐电梯,她没逛过超市,她找不到厕所。但自从我在这里安了家之后,她似乎对这座城市格外有感情,隔几个月,只要能腾点时间出来,她就要置办满袋的吃食,满心欢喜地从乡下搭车来看我。 我住在六楼,楼梯上共有九十个台阶,这是我扶她上楼梯时数出来的。每次来,她总要抱怨几句,嫌我住的地方高,她担忧我老了恐怕走不上去。她两手扶着楼梯,一边咳嗽,一边喘气,望一望眼前数不尽的台阶,那是一段漫长而艰难的路程。 我带她去吃火锅,他说,真香,好多菜她都没见过。结账的时候,她在我身边,我看见她满脸的心疼。她再也没吃过城里的火锅。 每次来,她总要干点什么才踏实。扫一阵地,整一下衣服,收拾一会碗筷,看一看米面,挪一挪菜缸,擦一擦油瓶。她一边叮叮咣咣地忙活,一边絮絮叨叨地念叨。她不听我的劝,也不顾我的感受,一边念叨一边忙活,踏实畅快。有一次,我下班回来,看见她正跪在地上汗流满面地擦地板,我立在那里不知所措。她不会用煤气灶,我教了几次,终究还是不会。后来就改用电磁炉,但她掌握不了温度,常常把饭做糊。她把糊得厉害的舀给自己,让我吃好一点的。我端起她做的糊饭大口地吃起来,内心大雨倾盆。唉,娘的饭,这世间最香的饭。 有一次,大概是我八九岁的时候,到别的孩子家玩,正赶上饭点,做的是鸡蛋面片,汤里漂着几点蛋花,几星臊子,香气扑鼻而来。我流着口水眼巴巴地等着人家给我舀一碗,那家女人没给我舀饭,塞给我一块芽面饼饼。我哭着跑出去找我的母亲,嚷着要吃鸡蛋面片。我实在是馋疯了。可是,面缸早已见底,家里只剩一些豆面和荞面了,是不能做的。母亲说,给我炒几个鸡蛋吃,比那面还香。可是我死活就要吃那面,哭着、喊着要吃。母亲无法,只得端起面升子去邻家借,我跟在她后面,生怕她借不来面。三十多年过去了,母亲端着面升子四处借面的场景成了我最痛苦的记忆。 那时的我,淘气得不像样子,经常挨父亲的打。母亲从不打我,只是骂,骂一顿,我就会乖几天。有一年夏天,邻居家的杏子黄了,那是一棵嫁接了的老树,接的果实硕大香甜。那时,我们家连一棵杏树都没有,麦黄时节,外公会拿来一些给我和弟弟解馋。一天早上,我看见那家男人摘了几个熟好的装在干粮袋里上工去了,跑去再看,大门已经上锁。于是就翻过场墙,爬到那老树顶上,拣最大的摘起来。我把裤子脱下来,扎住裤口,摘了两裤筒,又找了一枝最繁茂的折下来拖着回家。那老树被我糟蹋得惨不忍睹,树下一片狼藉。未到中午,那家男人寻迹而来,踏开我家大门,一把抓住我的脚倒拖到那老树下,一顿好打,后来又把我扔到他家猪圈里。等母亲赶来时,我还趴在猪圈里,屎尿裹身,血泪横飞,气息奄奄。母亲瘫倒在地,嚎啕大哭,凄厉绝望。日头下去了,母亲还在哭,第二天请来大夫的时候,她还在抹眼泪。母亲哭累了,也哭够了,从此再也不见她流泪。后来,我家房前屋后栽满了杏树,都是父亲嫁接过的,麦黄六月,杏子落得到处都是,但我从没吃过。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,国家还没有推行学费减免政策,我和弟弟上学的钱全靠粜粮食、卖猪打凑。至于买笔、买本子的钱则完全指望那几只老母鸡了,隔一段时间,母亲会提上鸡蛋到集上去卖,来的时候给我们买几个西红柿,再买几支笔或几个本子。年,我和弟弟相继上了高中,经济负担陡然加重,家里没几个钱,父亲抹不开面子,母亲只好出面,逢人就借,好歹凑够了我们上学的钱。那年头有钱人没几个,那钱借得真不容易。 秋收过后,父亲决定外出打工,家里就只剩母亲了,留给她的是一大群牲口和二十亩厚重无言的土地。父亲一去就是十年,只有收庄稼和过年的时候来,加起来不过半月。那时候,农村还没有电话,母亲不识字,又没法写信。我和弟弟不能经常回家,只有放长假的时候才能回家给母亲帮点忙。有一年暑假的一天,我们母子三人到河滩里收麦子,出门的时候一片漆黑,天上的星子闪着寒光,中午没有回去,咬了几口干粮。下午两三点了,吃过午饭的人都已经上工了,母亲还没有歇缓的意思,我早已口干舌燥,头晕眼花,一屁股坐在麦捆上耍起脾气来。母亲走过来大声呵斥,怒不择言。我真是混账,竟顶撞起她来,赌气把手里的半个馒头摔到远处。母亲见收拾不了我,只好作罢,一边骂一边捡起那馒头干活去了。我杵在那里呼哧呼哧喷气。唉,现在想想,那时候我真是混账透顶。 年的暑假,依然忙碌而繁重,母亲经常咳嗽,上气不接下气,干一会活总要缓一阵。父亲还没回来,我和弟弟很是但心,要请大夫,她没有同意,我们只能抢着干活,希望母亲少一些操劳。庄稼打碾过后,我们在母亲日益加重的咳嗽声中离开她去上学了。后来我们才知道,母亲是得了胸膜炎,已经积水。我们走后,她去卫生院找了大夫。整整半年,早上走十里路去卫生院挂水,下午走回来喂牲口。 她从不喊累,从不叫苦,从不抱怨,就这样熬了十年。她不能喊痛,怕父亲挣钱不踏实,怕我们学习不安心;她舍不得穿一件新衣裳,她没买过一瓶擦脸油,烂鞋烂袜,一年又一年;她没吃过一口热乎饭,没睡过一个安稳觉,顶着星星去,戴着月亮来;她一个人经常在河滩沟畔的地里劳作,作伴的只有夜幕下猫头鹰惊悚的叫声,她怕得要命;她看尽了别人的脸色,尝尽了人间的屈辱,卑微而低贱地在苦海里挣扎。唉,我的母亲,就这样熬了十年。 她借着灯光给我们缝补破衣烂衫; 她半夜三更推着沉重的风箱给我们做上学的早饭; 她弓着腰在场院里晒粮食; 她精心喂养着她的鸡,攒着她的鸡蛋; 她背着父亲做的面升子、小板凳到集上吆喝; 她为一分钱与别人争得面红耳赤; 她在故衣摊前犹豫不决; 她拉着架子车在河滩里开荒; 她尽心竭力地伺候着病入膏肓的奶奶; 她走五十里路给我背来干粮; 她逼着我考上大学。 ...... 吃过晚饭,母亲靠在沙发上看电视,我坐在她身边。我们只是那样静静地坐着,很少说话。偶尔想起一件事来或者提起一个人来,感叹几句。不多时,响起母亲轻轻的鼾声。她闭着眼,半张着嘴,华发凌乱,两只干枯的手松松地搭在腿上。我静静地看着入梦的母亲,我那可怜的母亲。 每次来,母亲只住一两天就要急着回去。她不习惯,也不畅快。她的鸡、她的猪还在等着她。我不拦着她,心里被痛苦淹没,怅然若失。 我开车送她,她叹息着说,一年又到头了,过得真快。唉,人一辈子不耐活,一转眼就出头了。我应和着说,快得很呀。 吃了母亲的荞面节节,喝了父亲的罐罐茶,我得走了,不知道何时再能回来。父亲没有言语,立在那里抽烟。母亲跟着我的车,反复叮咛,一再招手。我的车远了,后视镜里,母亲还在招手,脚步踉跄。那单薄的身影变成黑点,消失不见。 唉,有什么好沉重的呢,苍天佑我,我的母亲在哩,我的世界在呀! 年10月29日 来源:会宁教师(会宁教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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